发布时间: 2019-12-25 10:03:27 来源:东方头条 责任编辑:
原标题:韩复榘主政山东
1937年3月,何应钦(前排右二)在南京火车站接韩复榘(前排中)
口述 | 韩子华 撰述 | 周海滨
韩子华是韩复榘次子,生于1923年,1949年6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后任兰州市人大代表、甘肃省政协委员。1984年后任民革甘肃省委秘书长、民革中央委员。2013年5月17日,韩子华去世。生前回忆中,他澄清了加在韩复榘身上的种种传说,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民国军阀。
“白面书生”整顿山东
很多人认为父亲是山东人,这是错误的。父亲出生在河北省,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汉子。他身高一米八○左右,略瘦,却很健壮;皮肤白皙,当年在湖南沅江中游泳,袍泽戏呼他是“浪里白条”(《水浒传》中梁山水军头领张顺的绰号);李宗仁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预料中的赳赳武夫,而是“白面书生”。
坊间流传父亲的笑话很多,有人以为行伍出身的韩复榘只是一介武夫,略通文墨而已,其实这是一种很大的误解。父亲出身耕读之家,我爷爷是一位秀才,以教私塾为业。他自幼随父在塾读书多年,对儒家的典籍有根基,参军后南征北战,但仍保持良好的读书习惯。他主鲁期间,山东省政府咨议、著名学者沙明远经常为他讲经书、史书,如《易经》、《左传》等。
后来父亲主鲁,他见山东兵连祸结,满目疮痍,政治黑暗,官场腐败。他莅政伊始,急于求治,1930年9月5日就职,15日即公布其治鲁之四项“行政计划”,为首一条即“澄清吏治”。他痛下决心,踌躇满志,扬言要使其治下的山东“政治日新,与年俱增,地方有丰产之象,人民兴乐利之歌。”“变鲁变齐”,“为我山东开一新纪元”。
父亲最痛恨官员贪污受贿,在山东,公务员贪污500元以上即枪毙。父亲对县长的考察非常严格。除县长外,管束最严的就是公安局长和税务局长,因为这些人掌握着特殊的权力,最易贪赃枉法,监守自盗。他对县长和公安局长中贪赃枉法,作奸犯科者,一经查获或举报,必严惩不贷。据统计,从1930年9月至1931年7月,不到一年时间,因贪污受贿等情事被撤职的县长就有55人,占全省县长总数的一半;被撤职的其他公务员有158人。
父亲在山东,还因热衷于审案而博得一个“韩青天”的雅号。父亲自幼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缺乏现代的法治观念,盼望能有一位像包拯那样的清官横空出世,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关于父亲审案的荒诞故事屡屡见于书端报尾,不客气地说,这些故事全部是胡编乱造的。原来在1935年,《大公报》某记者有个至亲在鲁北当县长,因走私鸦片烟被关押在山东省监狱待处决。记者去山东向父亲求情,父亲不给面子,维持原判。记者恼羞成怒,将官场上的丑闻笑料全部栽赃到他的身上,每天编造一篇登在《大公报》上。父亲办案公开透明,速审速决,或生或死,或打或罚,一言而定。凡是经他审理的案件,都是经司法科或军法处预审过的,他主要的工作是“判”,而不是“审”。
在“西安事变”中支持张学良
1932年8月,父亲与张学良在北京互换兰谱,结拜为异姓兄弟。父亲长张十岁,他们的交情应算是忘年之交了。一次,张学良问我父亲来北平开会下榻何处。父亲回答住在亲戚家。张感到很惊讶,没想到父亲在北平驻军多年,竟然没有一处房子。于是执意将一处房产——北平东绒线胡同47号送给父亲。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实行兵谏。事变当日晚,张学良密电父亲,说明兵谏原因,请速派代表赴西安“共商国是”。
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和我们都睡了。父亲回家把我们叫起来,笑呵呵说:“告诉你们一件大事儿,张汉卿把蒋先生给扣了!”我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电话铃响了,原来是《山东民国日报》社来电话请示:明天新闻见报,是否要称张学良、杨虎城为“张逆”“杨逆”?父亲回答说:“什么‘张逆’‘杨逆’的,就说张学良将军、杨虎城将军!”
南京何应钦等主战派咄咄逼人,我父亲十分反感。他一改此前之审慎态度,于21日以密码形式致电张学良,称赞张氏之非常行动为“英明壮举”,并通知张、杨,他的部队将“奉命西开,盼两军接触时勿生误会。”父亲的 “马电”立刻被南京特工破译,一石激起千层浪,南京高层极为震动。
25日,“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下午5时50分,被释的蒋介石到达洛阳。据说当时父亲正在济南省政府打麻将,听到这个消息后,当着南京方面派到济南的蒋伯诚面,把眼前的牌一推,说:“这叫什么事嘛,没想到张汉卿做事情这么虎头蛇尾!”后人评说:“就是这句话种下他(韩复榘)以后杀身的基因。”
被迫弃守济南
“西安事变”后不久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937年9月30日,沿津浦线南下的日军矶谷廉介第十师团一部占领冀鲁交界的桑园车站,战火烧到山东的大门口。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在黄河以北之津浦线上与日军鏖战,历经徒骇河之战、津浦线反击战、临邑之战等役,伤亡惨重。
父亲从济阳突围回来,给母亲写一封亲笔家信,让一位副官专程送到曹县。当时母亲已带我们子女随后勤机关撤到鲁西曹县。
信全文如下:
“大姐:我部这次与日寇浴血奋战,伤亡惨重,为我从军以来历次战斗所未有,眼见官兵如此伤亡,我心中十分沉重。今后战斗会更加严重,生死存亡,难以预卜。请大姐再勿为我操心,只要把孩子们照顾好,教育好,我即感激之至!现派人送去5000元作为今后之家用,望查收。致安好。”
母亲接信痛哭。实际上,这已是父亲的绝笔了。
济南危急时,父亲令山东省府由宁阳再迁往曹县。火车过徐州时,五战区长官司令部(司令长官为李宗仁)来电阻止,责问:“豫西非第三集团军的后方,为何运往该地?”父亲随手在电报上批曰:“全面抗战,何分彼此”,又云:“开封、郑州亦非五战区后方,为什么将弹药、给养存在该地?”父亲的参谋处不知是何居心(参谋处有蒋系特务 ,如联络参谋王道生等,意在挑拨韩、李关系),竟按他随手所批字句,直接电复五战区长官司令部,事先也未将复电呈他过目。李宗仁接电,大怒,将韩之复电转给蒋介石。
父亲被迫离开济南后,李宗仁电令其死守泰安。父亲又在来电上信手批了8个字:“南京不守,何守泰安。”参谋处故伎重演,仍将父亲所批字句当作复电,直接拍发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李接电,又是大怒,将韩电转给蒋介石,指韩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父亲拒不执行“死守泰安”的命令是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在武昌被秘密处决
山东战事结束后的1938年1月,蒋介石在开封召开军事会议。父亲一行到达开封,河南绥靖区主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刘峙及蒋伯诚到站迎接。刘峙以开封城内部队过多为由,安排父亲的卫队营留在钢甲车上,驶离市区。
1月11日下午1点半,军事会议在开封南关袁家花园举行,父亲偕孙桐萱等乘车前往出席会议。据说,会议期间,蒋介石指责父亲丢了山东。父亲毫不客气地顶撞说:“山东丢失是我的责任,南京丢失又是谁的责任呢?”
父亲被特务带离会场,由汽车送至火车站,站内一列准备好的专车已升火待发。父亲在众特务、军警的簇拥下刚被押上火车,车便轰然开动。一时间,陇海线及平汉线上所有火车一律停驶,让开线路。搭载着父亲的火车先沿陇海线向西疾驶,到郑州再转平汉线南下,沿途一刻不停,直达汉口。在车厢里,特务头目王兆槐一直陪坐在父亲身边。
据说,父亲被羁押在武昌平阅路30号军事委员会军法执行总监部的一座二层花园小楼里,他住二层,特务住一层,生活上对他尚优待,特务头目王兆槐每天陪他聊天、下棋,但不准离开小楼,也不准与外界联系。
由于特务严密监守,封锁消息,父亲从1938年1月11日开封被扣到24日在武昌被杀,其间13天时间究竟发生过哪些事情,外界全然不知,至今仍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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